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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苏得意说,陛下昨儿从西市匆匆回宫里,然后莫名其妙掉进了这子衿湖?”
他于晃眼的日光之中转过脸来,直直地盯着我看,目色复杂如织,却一个字也没回我。
我忽有些疲乏,手掌撑住下颌,歪着脑袋去望湖面上那个难看的坑:“或者,陛下是不小心把什么东西掉进湖里了,所以跳下去想捡回来……”
说到这里我心头猛地一悸。
惶惶不安地转头去看他,喉间干涩,无意识地吞咽了好几次,才问出心中的猜测:“陛下是觉得我掉进去了,所以昨日才跳进去找我?方才,也是觉得我会掉进去,所以才这般失态地跑过来拦住我?”
他抿紧了唇,连腮上的肉都暗暗用力,却依旧不肯回答我的问题。
二哥的猜测,再一次浮上我的脑海。
我担忧地望着姜初照,在某一瞬间,是真的期望过,他同我一样,也带着前一世的记忆回到了当今与此时,让我知道我并不特殊,亦不孤单。
却又在下一秒,把这期望都拂去,用更炽热的心愿,盼望着他在那一世好好地、欢喜地活着,没有因为我的离去而怅惋,亦不会因为别的事情而悲叹。
“你好像,很不愿意让我靠近子衿湖?”我问得已有些明显了。
他身形晃了一晃,然后步态缓慢地走进亭子,走到我左侧那个石凳,左手搭在石桌上,慢慢坐下,望着满湖的荷叶,轻飘飘地开了口:“四月,朕夜里睡不着,来此处坐了半宿。回到成安殿,好不容易睡下,却做了很不好的一个梦。”
这件事我有印象,苏得意跟我讲过,说姜初照半夜不睡觉去湖心亭吹风,但我问他是哪个湖心亭的时候,他却吞吐不语,含糊不清了。
那次姜初照还惹了风寒,在床上躺了好几天。
他眉目恹恹,整个人无精打采的,像是被抽去了魂一样:“大约是夜间在子衿湖这儿待过,所以当晚就梦到你跌进了这湖里,我来晚了,宫女太监的也来晚了,你本身就有寒症,湖水又凉,自此你就生了大病……是很难好的那种病。”
原来他做过这样的梦。
“只是梦而已,犯不着这么紧张的,”我劝着他,既觉得轻松,又有些失落,“梦都是相反的,哀家现在不是好好的吗。”
他抬起眸子:“你能一直好好的吗?”
我微怔,旋即失笑道:“这谁能说得准?不过,你只要别再那样气哀家,哀家兴许能多活好几年。”
姜初照从鼻腔里叹出一声气来,虽然有些愤懑,却还是妥协了:“方才朕不是说了吗,你要是真的喜欢云妃写的故事,朕就收回让她封笔的命令,这样她就能继续写给你看了。只要……”
久未等到他接下来的话,我便问他:“只要什么?”
他看着我,不知今日怎么了,他眼角的嫣色再一次晕染开来,这一回,连眼眶里都渗出些水光。
“只要你开心就行,我的太后,”他无奈地笑了笑,说,“其他的,我都已经无所求,也不敢求了。”
*
六月慌慌张张又熙熙攘攘地过去,期间姜初照政事繁忙,无心后宫诸事;身体健康的皇后生了场小病,之前安排好的侍寝事宜也没有提上日程安排;余知乐请了小长假,说在琉采宫思考一些事情,等想明白了,且知道如何开口了,再来给我请安。
七月初,京城下了几场暴雨,雨停后,碧空如洗,万里无云,日光无处缓冲,照落下来时便更毒辣了一些。
我终于感到彻头彻尾的暖和了,衣裳减了几层,白日里甚至需要摇着扇子才能舒爽一些了。
果儿往我唇边送了一颗晶莹饱满还渗着水光的荔枝,我刚咽下去,她就又捏起一块多宝做的山楂凉糕喂到我嘴里。
再去端葡萄果浆的时候,我拦住了她的手顺势拉进怀里摸了摸:“别再喂哀家了,在这样下去哀家便胖成球了。”
果儿噗嗤笑出声,“您这身量本来就瘦,便是再吃多一些也不算胖。”
我却有那么一些危机感,惆怅道:“今日儿媳们过来给哀家请安的时候,你可有注意到娴妃,这才一个多月,她怎么就胖了这么多?”说到这里,一个猜测浮上脑海,“哎,你说她是不是避开皇后,偷偷跑去侍寝,一不小心怀上了,胃口大开所以吃胖了?”
实话说,我只是随口一问,但没想到果儿真的知道,一边忍着笑,一边给我讲了个八卦:“太后,不知道您听说没,常婕妤这段时间跟娴妃走得很近?”
“她二人好像确实不错哎,今日从凤颐宫离去的时候,她们还手挽着手呢。”
果儿问我:“太后还没进宫的时候,可有吃过街上的油炸小串?把馒头片儿,酥饼皮儿,腊肉肠儿,菌子盖儿,以及鸡肉、牛肉、羊肉、豆腐、粉糕之类切成的小块儿,用竹签串起来,放在油锅里炸熟,捞上来刷上甜酱、辣酱,再撒上孜然和小茴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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