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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只记得,别把那封信写得太好了,否则便不像是我写的呢。”令秧羞涩地一笑,手指轻轻地抚了抚自己发烫的脸,“想想也只能这样了。谢先生的故事里,那剁了手的妇人,惊动了朝廷,可是真的?”
“千真万确。不然我从何处得知。”谢舜珲惊讶地看着,这女人的眼睛逐渐亮了,这让他突然觉得羞愧,他问自己是不是真的没有更好的办法了:就连一个自残的主意,都能令她如获至宝,于是他加了一句,“夫人放心,这件事情夫人只管去做,至于如何粉饰,如何传出去,如何让朝廷知道,都是谢某的事情。”
“好。”令秧用力地点点头,已经有很多年,她脸上没有像此时这样天真的表情,“我就知道,先生什么都做得到。”
“士为知己者死。”谢舜珲凝视着她的脸,笑笑,“死都可以,还有什么做不到的。”
“可我只是个女人呀。”令秧睁大了眼睛。
“谁说‘知己者’必须得是男人?”他咬了咬牙关,和茶水一起咽下去突如其来的伤感,“记得,还是要小心些力道,砍得太轻了固然不像,但也千万不可太重——若伤势真的太重可就难治了,这火候只能夫人自己把握,夫人千万保重。”
“我能求先生一件事情么?”令秧又一次低下了头,“若我真的伤得太重,流血太多,有什么不测的话——要是我没记错,先生有三个儿子,长子二十几岁,已成家立业,次子十七岁,幼子九岁,可是这样?”
“正是。”
“最小的那个,可曾订下亲事没有?”令秧的脸颊红得像是在为自己说媒。
“没有。”谢舜珲笑道,“才九岁,总觉得说这个尚早。”
“先生会不会嫌弃我的溦姐儿?”她看着他的脸,她眼睛里有什么东西马上就要燃烧起来,“不管什么时候,只要我知道,溦姐儿交到你手里,在你家,便是死了也觉得放心。”
“容我回去跟拙荆商量一下,可好?”
“可是介意溦姐儿的来历?”令秧挺直了脊背,微笑凝在她唇角,她的眼睛却像是含着泪,“我这么跟先生说吧,溦姐儿她虽然不是老爷的孩子,只是——她的确是唐家的血脉,不是来历不明的野种,先生懂了吗?”
他感觉像是五雷轰顶,却又觉得在情理之中。良久,他才说:“我明白了,过些日子我就差人来提亲。她在我家,绝不会受委屈。只是终其一生,她也不会知道夫人的委屈了。”
“我若是个男人,就同先生结为兄弟。”眼泪溢出来一点点,她用力地呼吸,将它们逼退回去。
他们商定好的日子,正是川少爷去州府赴“鹿鸣宴”的那天。因此,令秧有两天的时间来做些准备。之所以选在那一天,是因为在那之前,族中还有很多送往迎来的应酬,也都是为了给川少爷道贺的,令秧不想让血光坏了多年难得遇上的喜气。
两天的时间里,她有条不紊地准备着一切。除了小如,没有任何人知道他们的计划。小如替她弄来了一把磨得锃亮的柴刀,她的指尖小心翼翼地抚摸那刀锋的时候,小如便大惊失色道:“夫人仔细划了手指,这刀快得很呢。”她听话地缩回了手,她们二人像两个小女孩一样没主意地望着对方,不约而同地一笑。“你说。”她问小如道,“人的骨头和柴火,比起来,究竟哪个更结实些?”小如诚实地说:“夫人,我不知道。”
两日来并没有人来房中打扰她,可能所有的人都知道此时还是少招惹她为妙,她几乎是贪婪地享受着难得的清净和自如。也许是家里上下人等都真的很忙吧——蕙姨娘躺倒了,病得还不轻,那个惹了祸的姑爷,酒醒之后就落荒而逃了,没打招呼便回了自己家,三姑娘如愿以偿地留了下来;只是蕙娘又忧心如焚了,她害怕三姑娘跟着这个人会受一世的折磨。又害怕这下三姑娘真的会被休了回家,左右为难让她的头疼愈发严重起来——紫藤和侯武除了整日给她请大夫之外,须得用尽了全力维持住阖府的运转。她有的是时间运筹帷幄,吩咐小如去安排一些事情,暗中准备她需要的东西,而她自己,这仅有的两天必须用来练习。小如童年的时候,在爹娘家中也砍过柴,所以她需要小如来教她如何使用柴刀。她们从厨房弄来一把破旧的,折了一条腿的凳子,小如示意给她砍柴的动作,她一次又一次地练习。一开始,笨拙得很,再加上小脚分外地不听话,刀一挥出去,总是搞得自己一个趔趄。小如忙不迭地抱住她,笑道:“夫人仔细闪了腰!”愉悦得就像是一个游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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