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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瞬间方洁嘴里的尖叫声快把我的耳膜刺破了。
她拼命地挣扎,可是那点微不足道的力气在林默亢奋的情绪下根本像空气般无力。很快她只能在他身体下颤抖,痉挛,而林默对此仿佛浑然不知,只一味地占有,再占有,在她歇斯底里的叫声中。
有那么瞬间我几乎控制不住自己朝他们冲过去了,可是到了他们跟前伸出手,手里抓住的却只是一把虚无的空气。然后我也开始尖叫起来,抱着自己耳朵闭着眼拼命地尖叫,那些疯狂的声音无法克制地从我喉咙里喷射出来,就像之前那些变质的呕吐物。
直到嗓子喊哑了,干涩得有种撕裂般的疼痛了,我才停下自己的叫声。
睁开眼,眼前什么都没有了,那个赤裸尖叫的女人,那个疯狂发泄着自己欲望的男人。地上全是呕吐出来的东西,我的脸被我不知不觉流出来的眼泪划得冰冷刺痒。
这地方到底想对我做什么……
它让我看到这些东西到底他妈的是为了什么?!
我站起身想跑出去,可是脚踩在自己的呕吐物上一下就跌倒在了地上。然后再也爬不起来了,我的肩膀和膝盖被撞得很疼,我身上没有一点力气,我极端的焦躁,我很饿……
那只后,方洁的呕吐开始越来越严重了,或者说是她的厌食症。林默把她搬到了楼下的房间,因为从那之后我就几乎再没看过他们两个出现在别的地方,尤其是厨房。
那房间的门始终对外敞开着,这对我来说是种极大的诱惑。
它里面充满了窗外明媚的阳光,或者阴雨天连绵的细雨,甚至还能看到一两个人路过,仿佛一叫喊他们就能注意到你并且解救你。但由最初的激动到后来的漠视,我知道那里再真实,不过是这房间为了排遣我的寂寞,或者说勾引出我一点小小生存意识而幻化出的海市蜃楼。真的跑过去推开窗,外面又什么都没了,只有一个和我身后同个模样的房间,里面的床上躺着方洁,边上坐着林默。
然后换来更大的失落,我在这种没日没夜的诱惑和失落里饿得想吃自己身上的肉。冰箱里的牛奶已经全部喝完了,就在两次昏睡之前,那些发酵了的东西在我的嘴里逐渐变成了一种无上的美味,而我不得不以最大的克制去完成对它们的吞食。
直到最后一滴被我舔干净,这房子里除了水,再没有一样可以吃的东西。我不得不靠整天躺在沙发上以维持自己仅有的体力。而这房子里曾经发生过的一切还如立体电影般真实地在我眼前一幕幕发生着。我冷眼旁观,因为再没有多余的精力去分担我的情绪。
林默请了很多医生来这房子给方洁治疗她每况愈下的胃口,可不管是心理还是物理,那些药方最终都没能有效地做达到治疗的目的。似乎除了牛奶任何一样食物对这女人来说都是种可怕的毒药,尽管它们无时无刻不像毒药般折磨着我可怜的求食的神经。她只喝牛奶,但一喝就吐,先吐出来是白的,然后是黄色的水,再然后什么都吐不出来了,只是干呕。
林默在她身边时这状况会恶化得更厉害,我看到林默跪在她身边企求她的原谅,跪在那里自言自语着,说着他和那个叫做安的女人的事,说着自己脆弱的感情,说着自己的自私,说着自己可怕的无耻……而那一切不是为了得到她的一句话,事实上从厨房里那次施暴之后,我再也没有听见方洁对他说过半个词,他不在乎,因为他知道那是他咎由自取。而现在他只想以他的坦白来挽回自己妻子对他手里食物哪怕一口的品尝。这也会让他感觉到那是上天给他的恩赐。
可是上天并没有眷顾他,就想上天同样眷顾不了饿得连站起来都成了种困难的我,以及被施暴时毫无反抗能力的方洁。她什么也不吃,只是坐在床上静静听着林默的忏悔,发着呆。也许还在想着别的什么东西,因为她的视线总是停留在房间靠门的一角,长久的停留,似乎那里存在着什么可以让她专注去看的东西,尽管那里什么都没有。
于是她越来越瘦,以一种极快的速度。
原本丰润的头发也变得像杂草般干枯起来,而林默,我再也没有从他眼里找到过曾有的那些暴躁,烦躁,即使是在一次又一次被方洁的呕吐弄得浑身污秽的时候。那男人眼里所仅有的只是害怕,他日复一日地害怕着,甚至不再敢去碰方洁的身体,在给她从食物的时候也是。他小心避开着同她身体的直接接触,生怕从她眼里看到一丁点的惶恐。而在我还有那么点力气,或者肚子还没饿到让我失去理智前,他小心谨慎的样子有一阵子让我觉得他可怜,可怜到了卑微。
可是卑微和企求并没能带来什么转变。
在又昏睡了五次之后,我看到方洁没有和往常一样看着房间的一角发呆。眼睛依旧睁着,她靠在那些柔软的枕头上,可是那双在她消瘦的脸庞上显得格外大的眼睛,里面一点神采都没有,就像只做工最精致的木偶。
林默在门前站着,没有看她,只低头吸着烟,浓浓的烟快把整个客厅都占满了,他还在不停抽着,嘴唇因为过干而开裂了,地上一堆横躺着的烟头上全是他嘴唇上的血。
那一瞬我明白方洁死了,在床上躺了不知道多少个日子之后,她在我的睡梦里走得无声无息。而我还在清醒地经历着她曾有过的感觉——饥饿,极度的虚弱,恐惧。只是她是因为不想吃,而我是吃不到任何东西。
我希望有谁能给我一杯水,我连起来走到厨房那点距离的力气似乎也没有了,脑子里发疯地想着狐狸,那只总是在一些困境之后意外出现在我眼前的狐狸。
他会发现我吗,他会来找我吗?
在我彻底饿死之前……
他会不会再一次给我一个突如其来的意外……
再一次陷进昏睡,老天保佑我倍受煎熬的周期最近变得越来越短。之后不知道过了多久,昏昏沉沉睁开眼,我看到林默从门外带进两个人。
两个男人。
门外的阳光强得一度让我只看到三条影子在我眼前晃,我难受得缩起身体,门被关上了,一个人在我边上坐了下来,我看到了他眼睛上熟悉的暗色阴影,像古埃及人那种深深描绘的眼影线,还有他那头被挑染得颜色很夸张的短发。
竟然是术士……
心脏一阵急跳,仿佛一瞬间那些从我身体里被抽离了很久了力气暂时涌了回来,我支起身开口想叫他,可是干涸的喉咙里一点声音也发不出,想用脚去撞他,可是撞上去就直穿到了对面的扶手。最终重新倒回沙发上,那点返回的力气就像心脏所赋予我的一点点回光返照,过了这点时间,它们就消失了。
但我明明可以感觉得到他坐在我身边时那种重量,还有他身上的温度,甚至我感觉到他朝我这里瞥了一眼,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可他确实没有察觉到我的存在,就象这房子里的主人。
我失望透了,或者用失望也不足以形容我此时的心境,我觉得我几乎就离逃生只差一张纸的距离了,可这张纸却隔着一个世界的距离。
也许这心情该被称作绝望。想着,我艰难地咽了下口水,摸索着试图从沙发上下来,因为再不去厨房,我恐怕我会在饿死之前就脱水而死。却在这时余光扫到了术士边上站着的那道身影。
他们俩是一前一后进来的,一进来就被术士的身影挡住了我的目光,所以我并没有更多的留意。这会儿挪开了,那张脸清晰地出现在了我的眼前。
那个男人有着头冗长的白发,还有一双来自地狱般暗紫色的眼。
长长的头发遮住了脖子上若隐若现的锁链,那双眼睛一如往常的平静无波,就像我在术士家遇到他时那样。而这会儿我疯狂地希望他能动一动他的眼睛朝我这里看上一眼,如果他能看到我的话,那该多好,他应该能看到的吧,为什么不能……他是上古麒麟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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