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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谦树摇摇头,心仍在不住地往下坠。他有些慌乱地抿了抿唇,背脊无助地往后仰,无意间却抵上了坚实温暖的肌肤。
江易知伸手搭在了林谦树的肩膀上,神色严肃地问医生:“医生,这个血块有什么影响?”
“目前来讲,除了失忆之外有没有其他症状不好说,”医生摇了摇头,表情也有些凝重,“而且血块的位置太敏感,做手术的话容易伤到神经,我是不建议动手术的。”
“那他还能恢复记忆吗?”江易知问。
“说实话,以他的情况,没有失明就是不幸中的万幸了。”医生说,“具体能恢复到什么程度,要看血块会不会自然消除。”医生在病历卡上写下几行字,开了张单子递给林谦树:“回去之后注意避免剧烈运动,防止对大脑造成二次损伤。下周这个时候再来复查。”
林谦树接过单子对医生道了声谢,站起身来时感觉心中空落落的,有一种难过却无处抒发的感情。就这么低着头在医院的走廊上走出好远,再回头看时,林谦树却发现江易知没有跟上来,仍然站在走廊的另一头。
青年的背影看上去瘦削得厉害,甚至肩膀都有了尖锐的棱角。走廊天花板上的灯白天没开,这让他半个人被阴影所笼罩着,颓唐的气质愈浓。
从昨晚到现在,江易知表现出来对他记忆的执着程度比他想象得还要深。
其实究竟是失忆或是穿越,对于在林谦树自己看来并没有太大的区别——总之就是他认为自己还是高一学生,但时间已经把他拎到了大学毕业之后的日子里。失忆之前做的那些未来发展规划全盘打乱也没有很心痛。因为他根本不记得。
可是这些江易知都记得。
林谦树叹了口气,走到江易知身边,反过头去安慰他:“没事啊,你没听医生说嘛,我这血块再偏一点就要压迫视神经了,我的运气还算不错的。”
江易知指尖微颤,再抬头时已经收拾起了全部的情绪:“嗯,去取药吧。”
拎着一大袋药房取来的药走出医院大门时已接近饭点,林谦树勾着袋子站在医院门口的台阶上仰头望天,颇为感慨人生的奇妙。
——今早踏进医院大门之前,他还沉浸在自己一朝穿越无痛结束高考的喜悦中,等到了拎着检查报告出门的现在,他的身份就转换成了一个脑子里带着血块的失忆青年。
有风吹动了医院前的两棵树,吹得树叶簌簌作响。林谦树看着一片落叶从头顶飘飘悠悠地降落下来,最后落在了他的鞋尖上。他抬腿把落叶往前踢了踢,心中生出一股茫然感。
最后还是突然响起的手机铃声阻止了林谦树继续失落下去。他从口袋里摸出手机,屏幕上显示居然是老林给他发来了视频通话请求。
虽然记忆里的老林就在前天早上还给自己做了一顿热气腾腾的肉丝面,但七年后的老林……林谦树深吸一口气,怀着凝重的心情接通了视频。
屏幕那头抖动几下后,老林的脸进入了镜头里。看着屏幕中沧桑不少的老林,林谦树感觉眼眶热热的,他呼出一口气,努力压下心底难过的情绪,叫了一声“爸”。
老林背后是狂欢的人群,一个又一个穿着花裙子的人从他身后经过,吹奏着欢快的乐曲,就连老林自己也穿了件他不常穿的花衬衫,脸颊两边抹了两道鹅黄色的油彩。他冲着镜头那边的儿子大声地打了声招呼:“儿子,在上班吗?”声音几乎要被乐曲完全掩盖过去。
林谦树看到镜头里自己身后漏出的一角白色,不着痕迹地往旁边挪了一步,挪到了灰色墙壁前。他对老林说:“是啊,在教学楼下面呢。”
“啊?什么?”对面的乐曲声太大,林谦树的回答老林也没有听清楚。
林谦树深吸一口气,嘴巴凑近话筒,大声地对老林说:“我在学校,一切都好呢!”
这句老林倒是听清了,林谦树再看向屏幕时,看到的就是老林笑开了花的神情。
“好就好!我和你妈在国外也挺好的!”老林把镜头往旁边偏了偏,穿着波西米亚风长裙的明女士猝不及防地闯入了林谦树的视线里。
“阿娟,和儿子打声招呼!”老林走到妻子身边,大声地对妻子说道。
听到老林的话,明娟转过头来,与屏幕中的林谦树四目相对。
直到看到明女士的眼睛,林谦树才感觉自己一直麻木的情绪有些绷不住了。
“妈,好久不见。”林谦树努力把涌上鼻头的酸意压下去,疯狂地眨了眨眼睛憋回泪水,对着屏幕那头的明娟露出了一个大大的笑容。
——明娟是南陵风集团的创始人兼CEO,打林谦树有记忆以来,“妈妈”二字就跟“忙碌”挂了钩,同学们开家长会总是父母轮流去,轮到林谦树时却永远只有老林一个人。不过从小到大,但凡林谦树读过的学校总会有一栋叫树人楼的教学楼,那是明娟为了托学校关照儿子捐的。每年明娟也总会抽一周左右的时间,一家人一起选个人少的地方度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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