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栖感觉到她笑起来时眸子里刀锋一样的寒光,不由藏在凤霈背后,拉着父亲的衣袖:“爹爹,走吧。”
丑妇看过来,眼神又柔和了:“她长得真像瑟瑟十五六岁时的模样。”嘴唇哆嗦着,笑容发苦:“唉,我这辈子就这样了,只恨害了娉娉随着我受累,陷在这样的泥淖里。”
“我今日便是来谈这件事,拔娉娉出这泥淖。”凤霈说。
而后他转脸对凤栖说:“该让你知道,这位是你的姨母——你姐姐的亲姊何琴琴。”
凤栖皱着眉,心里觉得确实是“云泥之别”。
倒是那何娉娉冷笑着:“哦哦,这位就是太子说的四妹妹吧?长得真好看。姐姐,人家是王府的千金,哪只眼儿瞧得起咱们!”白眼一翻,到旁边去了,嘴角却噙着隐隐一丝笑意。
凤霈不由笑了:“这脾气,和亭卿还真有三分像,到底是姨表姊妹。”
凤栖心里不忿:我是这样傲慢无礼的脾气么?
于是又扯了扯父亲的衣袖,嗔怪道:“走吧,爹爹。我要生气了!”
凤霈说:“亭卿,正经事还没说呢。你坐下。”
“在这儿,能有什么正事?”凤栖小声嘟囔,“难不成给太子提亲?”
凤霈明显愣了一愣,看了何娉娉一眼,又看了那丑妇何琴琴一眼。
何娉娉扭头对着凤栖冷笑一声:“不好意思,落花有意,流水无情。我虽然是下贱的官伎,生死由着教坊司,我的技艺,你们想听就听;但我的身子,我不同意,谁也别想要!”
她的傲慢中也有很深的敌意:“刀子绳子井,不从的法子多的是!”
凤霈打圆场:“嗐,怎么回事,话没说三五句,倒像要吵架似的。太子现在是官家的儿子,又不是我的儿子,我能为他做什么主?今日来看望故人,不成么?”
何琴琴也笑起来:“可不是,娉娉别先存了拙见,太子对你好,就喜欢你也不是罪过,何况他还救过你,你不嫁归不嫁,老埋汰他做什么?倒像他要强取豪夺你似的。大家喝喝茶,你弹首曲子叫大家放松放松。”
何娉娉傲慢的笑意明显消失了,说:“那是我想左了,大王恕罪。今日新学了一首《木兰花慢》,请大王指点。”
这才是她的正经出身,也是她驾轻就熟、早就习惯的。
何娉娉见凤霈颔首,腰肢一转,就翩然坐在高椅上,抱起一旁的琵琶,纤纤的玉指当心一画,琵琶弦音琳琅,一段前奏过后,她扬起银子般的嗓音唱起来:
“斟绿醑、对朱颜。
正宿雨催红,和风换翠,梅小香悭。
牙旗渐西去也,望梁州、故垒暮云间。
休使佳人敛黛,断肠低唱阳关。”
歌声极美,宛若绕梁。她在歌唱的时候眼中的傲慢一丝不剩,但得丝丝柔情,带着淡淡的哀怨,牵绊在虚空的不知何处。
凤栖想:果然是勾栏人家的做派,看着孤高疏离,其实都是勾引人的手段,这会儿媚眼如丝,羞人答答的,只怕男人的魂儿都要飞了。
又想到这是她亲娘的姊姊的女儿,就这么在姨丈面前万般妩媚,合适么?又觉得恶心起来。
一曲毕,凤霈拊掌道:“好曲!好琴!好词儿!”
凤栖说:“可惜中间两个擞弦,手指的位置错了一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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